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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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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概述
《世说新语》是南北朝时期(公元420年~公元581年)的一部记述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小说。《世说新语》是由刘宋宗室临川王刘义庆(403—444年)组织一批文人编写的,梁刘峻(字孝标)注。汉代刘向曾著《世说》,早已亡佚。该书原名《世说》,后人为与刘向书相别,又名《世说新书》,大约宋代以后才改称今名。全书原八卷,刘孝标注本分为十卷,今传本皆作三卷,分为德行、言语等三十六门,记述自汉末到刘宋时名士贵族的遗闻轶事,主要为有关人物评论、清谈玄言和机智应对的故事。《隋书·经籍志》将它列入小说。<<宋书·刘道规传>>称刘义庆“性简素”、“爱好文义”、“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该书所记个别事实虽然不尽确切,但反映了门阀世族的思想风貌,保存了社会、政治、思想、文学、语言等方面史料,价值很高。

刘义庆门下聚集了不少文人学士。他们根据前人类似著述如裴启的《语林》等,编成该书。刘义庆只是倡导和主持了编纂工作,但全书体例风格基本一致,没有出于众手或抄自群书的痕迹,这应当归功于他主编之力。有的日本学者推断该书出于刘义庆门客——谢灵运好友何长瑜之手。

刘孝标原是南朝青州人。宋泰始五年(469)北魏攻下青州,他随例被迫迁到平城,在那里出家,后又还俗。齐永明四年(486)还江南,曾经参加过翻译佛经。该书的注是刘孝标回江南以后之作。他采用裴松之注《三国志》的办法,来进行补缺和纠谬的工作。孝标征引繁富,引用的书籍达四百余种。后人注释该书的有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徐震谔《世说新语校笺》、杨勇《世说新语校笺》。日本德川时代的学者著有几种《世说新语》注。还有马瑞志的英文译本、目加田诚等多种日文译本和法文译本。

例如:
《咏雪》 原文: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①雪骤②,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③。”兄女曰:“未若柳絮因④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①.【俄而】不久,不一会儿。 ②.【雪骤】雪下得急。 ③.【差可拟】差不多。 ④.【未若】比不上。 ⑤.【因】乘。

译文: 一个寒冷的雪天,谢太傅把家人聚会在一起,跟子侄辈的人谈诗论文。忽然间,雪下得急了,太傅高兴地说:“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像什么呢?”他哥哥的长子胡儿说:“跟把盐撒在空中差不多。”他哥哥的女儿道韫说:“比不上柳絮乘风飘起”太傅高兴得笑了起来。道韫是太傅大哥谢奕的女儿、左将军王凝之的妻子。

《陈太丘与友期》【原文】:
陈太丘与友期行,期日中,过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后乃至。元方时年七岁,门外戏。客问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友人惭,下车引之,元方入门不顾。

【译文】:陈太丘和朋友预先约定好一起出行,约定在中午时分,约定的时间过了朋友却没有到,陈太丘便不再等候友人而离开了。当他离去以后,他的朋友才来到。陈太丘的儿子陈元方当时年仅七岁,正在家门外做游戏。客人问他:“你的父亲在家不在?”陈元方回答说:“父亲等待您很长时间而您却没有来到,已经离去了。 ”客人便发怒说道:“不是人啊!和人家约好一起出行,却抛弃人家而离去。”陈元方说:“您与我父亲约定在中午时分见面,中午不到,这就是没有信用;对着人家儿子骂他的父亲,这便是没有礼貌。”客人感到很惭愧,便从车里下来,想拉元方的手,元方走回家不去理他。
现已被选入人教版初中一年级上册语文课本





《世说新语》内容简介
《世说新语》是我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志人小说」的代表作,由南朝宋刘义庆编撰。依内容可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六类,每类收有若干则故事,全书共一千二百多则,每则文字长短不一,有的数(shu)行,有的三言两语,由此可见笔记小说「随手而记」的诉求及特性。 其内容主要是记载东汉后期到晋宋间一些名士的言行与轶事。书中所载均属历史上实有的人物,但他们的言论或故事则有一部分出于传闻,不尽符合史实。此书中相当多的篇幅系杂采众书而成。如《规箴》﹑《贤媛》等篇所载个别西汉人物的故事,采自《史记》和《汉书》。其他部分也多采自前人的记载。一些晋宋间人物的故事,如《言语篇》记谢灵运和孔淳之的对话等则因这些人物与刘义庆同时而稍早,可能采自当时的传闻。 被鲁迅先生称为:“一部明士底[的]教科书”


德行第一 言语第二
政事第三 文学第四
方正第五 雅量第六
识鉴第七 赏誉第八
品藻第九 规箴第十
捷悟第十一 夙惠第十二
豪爽第十三 容止第十四
自新第十五 企羡第十六
伤逝第十七 栖逸第十八
贤媛第十九 术解第二十
巧艺第二十一 宠礼第二十二
任诞第二十三 简傲第二十四
排调第二十五 轻诋第二十六
假谲第二十七 黜免第二十八
俭啬第二十九 汰侈第三十
忿狷第三十一 谗险第三十二
尤悔第三十三 纰漏第三十四
惑溺第三十五 仇隙第三十六

《世说新语》主要记叙了士人的生活和思想及统治阶级的情况,反映了魏晋时期文人的思想言行,上层社会的生活面貌,记载颇为丰富真实,这样的描写有助于读者了解当时士人所处的时代状况及政治社会环境,更让我们明确的看到了所谓「魏晋清谈」的风貌。

此外,《世说新语》善用作比较、比喻、夸张、与描绘的文学技巧,不仅使它保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言名句,更为全书增添了无限光彩。

如今,《世说新语》除了有文学欣赏的价值外,人物事迹,文学典故、等也多为后世作者所取材引用,对后来笔记影响尤其之大。

《世说新语》的文字一般都是很质朴的散文,有时用的都是口语,而意味隽永,在晋宋人文章中也颇具特色,因此历来为人们所喜读,其中有不少故事成了诗词中常用的典故。

德行第一
1.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为豫章太守,
至,便问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主薄白:“群情欲府君先入廨。”陈曰:“武
王式商容之闾,席不暇暖。吾之礼贤,有何不可!”
2.周子居常云:“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矣。”
3.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车不停轨,鸾不辍轭。诣黄叔度,乃弥日信宿。
人问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
难测量也。”
4.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后进之士,有升
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
5.李元礼尝叹荀淑、锺皓曰:“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德可师。”
6.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小,
载着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馀六龙下食。文若亦小,坐着膝前。
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
7.客有问陈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
“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上有万仞之高,下有不测之深;上为甘露所沾,
下为渊泉所润。当斯之时,桂树焉知泰山之高,渊泉之深,不知有功德与无也。”
8.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于
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
9.荀巨伯远看友人疾,值胡贼攻郡,友人语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
巨伯曰:“远来相视,子令吾去,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邪!”贼既至,谓
巨伯曰:“大军至,一郡尽空,汝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曰:“友人有疾,
不忍委之,宁以吾身代友人命。”贼相谓曰:“吾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
遂班军而还,一郡并获全。
10. 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陈元方兄弟恣柔爱之道。而
二门之里,两不失雍熙之轨焉。
11.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
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
“子非吾友也!”
12. 王朗每以识度推华歆。歆蜡日,尝集子侄燕饮,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
说此事,张曰:“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远。”
13.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
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
其自讬,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14. 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家有一李树,结子殊好,母恒使守之。时风雨
忽至,祥抱树而泣。祥尝在别床眠,母自往闇斫之。值祥私起,空斫得被。既还,
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请死。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己子。
15. 晋文王称阮嗣宗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
16. 王戎云:“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17. 王戎、和峤同时遭大丧,具以孝称。王鸡骨支床,和哭泣备礼。武帝谓
刘仲雄曰:“卿数省王、和不?闻和哀苦过礼,使人忧之。”仲雄曰:“和峤虽
备礼,神气不损;王戎虽不备礼,而哀毁骨立。臣以和峤生孝,王戎死孝。陛下
不应忧峤,而应忧戎。”
18. 梁王、赵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裴令公岁请二国租钱数百万,以恤
中表之贫者。或讥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损有馀,补不足,天之道
也。”
19. 王戎云:“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中清远,将
无以德掩其言。”
20. 王安丰遭艰,至性过人。裴令往吊之,曰:“若使一恸果能伤人,濬冲
必不免灭性之讥。”
21. 王戎父浑有令名,官至凉州刺史。浑薨,所历九郡义故,怀其德惠,相
率致赙数百万,戎悉不受。
22. 刘道真尝为徒,扶风王骏以五百疋布赎之,既而用为从事中郎。当时以
为美事。
23. 王平子、胡毋彦国诸人,皆以任放为达,或有裸体者。乐广笑曰:“名
教中自有乐地,何为乃尔也?”
24. 郗公值永嘉丧乱,在乡里甚穷馁。乡人以公名德,传共饴之。公常携兄
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乡人曰:“各自饥困,以君之贤,欲共济君耳,恐
不能兼有所存。”公于是独往食,辄含饭两颊边,还,吐与二儿。后并得存,同
过江。郗公亡,翼为剡县,解职归,席苫于公灵床头,心丧终三年。
25. 顾荣在洛阳,尝应人请,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辍己施焉。同坐嗤之。
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每经危急,常有一人
左右己,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26. 祖光禄少孤贫,性至孝,常自为母炊爨作食。王平北闻其佳名,以两婢
饷之,因取为中郎。有人戏之者曰:“奴价倍婢。”祖云:“百里奚亦何必轻于
五羖之皮邪?”
27. 周镇罢临川郡还都,未及上,住泊青溪渚,王丞相往看之。时夏月,暴
雨卒至,舫至狭小,而又大漏,殆无复坐处。王曰:“胡威之清,何以过此!”
即启用为吴兴郡。
28. 邓攸始避难,于道中弃己子,全弟子。既过江,取一妾,甚宠爱。历年
后讯其所由,妾具说是北人遭乱,忆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业,言行
无玷,闻之哀恨终身,遂不复畜妾。
29. 王长豫为人谨顺,事亲尽色养之孝。丞相见长豫辄喜,见敬豫辄嗔。长
豫与丞相语,恒以慎密为端。丞相还台,及行,未尝不送至车后。恒与曹夫人并
当箱箧。长豫亡后,丞相还台,登车后,哭至台门。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开。
30. 桓常侍闻人道深公者,辄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达知称,又与先人
至交,不宜说之。”
31. 庾公乘马有的卢,或语令卖去。庾云:“卖之必有买者,即当害其主。
宁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孙叔敖杀两头蛇以为后人,古之美谈,效之,不亦
达乎?”
32. 阮光禄在剡,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
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
33.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尤未已。太傅
时年七八岁,着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
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34. 谢太傅绝重褚公,常称“褚季野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
35. 刘尹在郡,临终绵惙,闻阁下祠神鼓舞。正色曰:“莫得淫祀!”外
请杀车中牛祭神。真长曰:“丘之祷久矣,勿复为烦。”
36. 谢公夫人教儿,问太傅:“那得初不见君教儿?”答曰:“我常自教儿。”
37. 晋简文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听拂,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见
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杀之,抚军意色不说。门下起弹,教曰:“鼠被害,尚不能
忘怀;今复以鼠损人,无乃不可乎?”
38. 范宣年八岁,后园挑菜,误伤指,大啼。人问:“痛邪?”答曰:“非
为痛,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宣洁行廉约,韩豫章遗绢百匹,不受。
减五十匹,复不受。如是减半,遂至一匹,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就车中裂
二丈与范,云:“人宁可使妇无裈邪?”范笑而受之。
39. 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应首过,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子敬
云:“不觉有馀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40. 殷仲堪既为荆州,值水,俭食,常五碗盘,外无馀肴。饭粒脱落盘席间,
辄拾以啖之。虽欲率物,亦缘其性真素。每语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
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尔曹其存之。”
41. 初,桓南郡、杨广共说殷荆州,宜夺殷觊南蛮以自树。觊亦即晓其旨。
尝因行散,率尔去下舍,便不复还,内外无预知者。意色萧然,远同斗生之无愠。
时论以此多之。
42. 王仆射在江州,为殷、桓所逐,奔窜豫章,存亡未测。王绥在都,既忧
戚在貌,居处饮食,每事有降。时人谓为“试守孝子”。
43. 桓南郡既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罗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
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
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既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
答曰:“昔晋文王杀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
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即日焚裘。
44. 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
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既举所坐者送之。既无馀席,便坐荐
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
人无长物。”
45. 吴郡陈遗,家至孝,母好食铛底焦饭。遗作郡主簿,恒装一囊,每煮食,
辄贮录焦饭,归以遗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袁府郡即日便征,遗已聚敛得数斗
焦饭,未展归家,遂带以从军。战于沪渎,败。军人溃散,逃走山泽,皆多饥死,
遗独以焦饭得活。时人以为纯孝之报也。
46. 孔仆射为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孔时为太常,形素羸瘦,着重
服,竟日涕泗流涟,见者以为真孝子。
47. 吴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阳郡。后遭母童夫人艰,朝夕哭临。及思至,
宾客吊省,号踊哀绝,路人为之落泪。韩康伯时为丹阳尹,母殷在郡,每闻二吴
之哭,辄为凄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当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
韩后果为吏部尚书。大吴不免哀制,小吴遂大贵达。
48殷、谢诸人共集。谢因问殷:「眼往属万形,万形来入眼不?」
49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将得财而梦矢秽?」殷曰:「官本是臭
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时人以为名通。
50殷中军被废东阳,始看佛经。初视维摩诘,疑般若波罗密太多;后见小品,恨此语
少。
51支道林、殷渊源俱在相王许。相王谓二人:「可试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
之固,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辄远之;数四交,不觉入其玄中。相王抚肩笑曰:「此自是
其胜场,安可争锋!」
52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
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讠于)谟定命,远猷辰告。』」谓:「此句偏有雅
人深致。」
53张凭举孝廉,出都,负其才气,谓必参时彦。欲诣刘尹,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张
遂诣刘,刘洗涤料事,处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张欲自发无端。顷之,长史诸贤来
清言,客主有不通处,张乃遥于末坐判之,言约旨远,足畅彼我之怀,一坐皆惊。真长延之
上坐,清言弥日,因留宿至晓。张退,刘曰:「卿且去,正当取卿共诣抚军。」张还船,同
侣问何处宿,张笑而不答。须臾,真长遣传教觅张孝廉船,同侣惋愕。即同载诣抚军。至
门,刘前进谓抚军曰:「下官今日为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选。」既前,抚军与之话言,咨嗟称
善,曰:「张凭勃□(穴卒)为理窟。」即用为太常博士。
54汰法师云:「『六通』、『三明』同归,正异名耳。」
55支道林、许、谢盛德,共集王家,谢顾诸人曰:「今日可谓彦会,时既不可留,此
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以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鱼父一篇。谢看
题,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拔,众咸称善。于是四坐
各言怀毕。谢问曰:「卿等尽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谢后粗难,因自叙其
意,作万余语,才峰秀逸,既自难干,加意气凝托,萧然自得,四坐莫不厌心。支谓谢曰:
「君一往奔诣,故复自佳耳。」
56殷中军、孙安国、王、谢能言诸贤,悉在会稽王许,殷与孙共论易象妙于见形,孙
语道合,意气干云,一坐咸不安孙理,而辞不能屈。会稽王慨然叹曰:「使真长来,故应有
以制彼。」即迎真长,孙意己不如。真长既至,先令孙自叙本理,孙粗说己语,亦觉殊不及
向。刘便作二百许语,辞难简切,孙理遂屈。一坐同时抚掌而笑,称美良久。
57僧意在瓦官寺中,王苟子来,与共语,便使其唱理。意谓王曰:「圣人有情不?」
王曰:「无。」重问曰:「圣人如柱邪?」王曰:「如筹算,虽无情,运之者有情。」僧意
云:「谁运圣人邪?」苟子不得答而去。
58司马太傅问谢车骑:「惠子其书五车,何以无一言入玄?」谢曰:「故当是其妙处
不传。」
59殷中军被废,徙东阳,大读佛经,皆精解。唯至「事数」处不解。遇见一道人,问
所谶,便释然。
60殷仲堪精核玄论,人谓莫不研究。殷乃叹曰:「使我解四本,谈不翅尔。」
61殷荆州曾问远公:「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
灵钟东应,便是易耶?」远公笑而不答。
62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及王家见婿,孚送弟俱往。时永言父东阳尚在,殷仲堪是东阳
女婿,亦在坐。孚雅善理义,乃与仲堪道齐物,殷难之。羊云:「君四番后当得见同。」殷
笑曰:「乃可得尽,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后一通。殷咨嗟曰:「仆便无以相异。」叹为新
拔者久之。
63殷仲堪云:「三日不读道德经,便觉舌本间强。」
64提婆初至,为东亭第讲阿毗昙。始发讲,坐裁半,僧弥便云:「都已晓。」即于坐
分数四有意道人,更就余屋自讲。提婆讲竟,东亭问法冈道人曰:「弟子都未解,阿弥那得
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当小未精核耳。」
65桓南郡与殷荆州共谈,每相攻难。年余后但一两番,桓自叹才思转退,殷云:「此
乃是君转解。」
66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
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
67魏朝封晋文王为公,备礼九锡,文王固让不受。公卿将校当诣府敦喻。司空郑冲驰
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时在袁孝尼家,宿醉扶起,书札为之,无所点定,乃写付使。时人以为
神笔。
68左太冲作三都赋初成,时人互有讥訾,思意不惬。后示张公,张曰:「此二京可
三。然君文未重于世,宜以经高名之士。」思乃询求于皇甫谧,谧见之嗟叹,
遂为作叙。于是先相非贰者,莫不敛衽赞述焉。
69刘伶著酒德颂,意气所寄。
70乐令善于清言,而不长于手笔。将让河南尹,请潘岳为表。潘云:「可作耳,要当
得君意。」乐为述己所以为让,标位二百许语,潘直取错综,便成名笔。时人咸云:「若乐
不假潘之文,潘不取乐之旨,则无以成斯矣。」
71夏侯湛作周诗成,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乃别见孝悌之性。」潘因此
遂作家风诗。
72孙子荆除妇服,作诗以示王武子。王曰:「未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览之凄然,
增伉俪之重。」
73太叔广甚辩给,而挚仲治长于翰墨,俱为列卿。每至公坐,广谈,仲治不能对;
退,着笔难广,广又不能答。
74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亦有辩讷之异。扬州口谈至剧,太常辄云:「汝更思
吾论。」
75庾子嵩作意赋成,从子文康见,问曰:「若有意邪,非赋之所尽;若无意邪,复何
所赋?」答曰:「正在有意无意之间。」
76郭景纯诗云:「林无静树,川无停流。」阮孚云:「泓峥萧瑟,实不可言。每读此
文,辄觉神超形越。」
77庾阐始作扬都赋,道温、庾云:「温挺义之标,庾作民之望。方响则金声,比德则
玉亮。」庾公闻赋成,求看,兼赠贶之。阐更改「望」为「俊」,以「亮」为「润」云。
78孙兴公作庾公诔,袁羊曰:「见此张缓。」于时以为名赏。
79庾仲初作扬都赋成,以呈庾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
都。」于此人人竞写,都下纸为之贵。谢太傅云:「不得尔,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拟学,
而不免俭狭。」
80习凿齿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为荆州治中。凿齿谢笺亦云:「不遇
明公,荆州老从事耳!」后至都见简文,返命,宣武问:「见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
曾见此人。」从此忤旨,出为衡阳郡,性理遂错。于病中犹作汉晋春秋,品评卓逸。
81孙兴公云:「三都、二京,五经鼓吹。」
82谢太傅问主簿陆退:「张凭何以作母诔,而不作父诔?」退答曰:「故当是丈夫之
德,表于事行;妇人之美,非诔不显。」
83王敬仁年十三作贤人论,长史送示真长,真长答云:「见敬仁所作论,便足参微
言。」
84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
85简文称许掾云:「玄度五言诗,可谓妙绝时人。」
86孙兴公作天台赋成,以示范荣期,云:「卿试掷地,要作金石声。」范曰:「恐子
之金石,非宫商中声。」然每至佳句,辄云:「应是我辈语。」
87桓公见谢安石作简文谥议,看竟,掷与坐上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
88袁虎少贫,尝为人佣载运租。谢镇西经船行,其夜清风朗月,闻江渚间估客船上有
咏诗声,甚有情致;所咏五言,又其所未尝闻,叹美不能已。即遣委曲讯问,乃是袁自咏其
所作咏史诗。因此相要,大相赏得。
89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
90裴郎作语林,始出,大为远近所传。时流年少,无不传写,各有一通。载王东亭作
经王公酒垆下赋,甚有才情。
91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谢后出以示顾君齐,顾曰:「我亦作,
知卿当无所名。」
92桓宣武命袁彦伯作北征赋,既成,公与时贤共看,咸嗟叹之。时王□(王旬)在
坐,云:「恨少一句。得『写』字足韵,当佳。」袁即于坐揽笔益云:「感不绝于余心,溯
流风而独写。」公谓王曰:「当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
93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裁为负版绔,非无文采,酷无裁制。」
94袁彦伯作名士传成,见谢公,公笑曰:「我尝与诸人道江北事,特作狡狯耳,彦伯
遂以著书。」
95王东亭到桓公吏,既伏阁下,桓令人窃取其白事,东亭即于阁下另作,无复向一
字。
96桓宣武北征,袁虎时从,被责免官。会须露布文,唤袁倚马前令作。手不辍笔,俄
得七纸,殊可观。东亭在侧,极叹其才。袁虎云:「当令齿舌间得利。」
97袁宏始作东征赋,都不道陶公。胡奴诱之狭室中,临以白刃,曰:「先公勋业如
是!君作东征赋,云何相忽略?」宏窘蹙无计,便答:「我大道公,何以云无?」有诵曰:
「精金百炼,在割能断。功则治人,职思靖乱。长沙之勋,为史所赞。」
98或问顾长康:「君筝赋何如嵇康琴赋?」顾曰:「不赏者,作后出相遗。深识者,
亦以高奇见贵。」
99殷仲文天才宏赡,而读书不甚广博,亮叹曰:「若使殷仲文读书半袁豹,才不减班
固。」
100羊孚作雪赞云:「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洁成辉。」桓胤遂以书
扇。
101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户前,问:「古诗中何句为最?」睹思未答。孝伯咏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为佳。」
102桓玄尝登江陵城南楼云:「我今欲为王孝伯作诔。」因吟啸良久,随而下笔。一坐
之间,诔以之成。
103桓玄初并西夏,领荆、江二州、二府、一国。于时始雪,五处俱贺,五版
并入。玄在听事上,版至,即答版后,皆粲然成章,不相揉杂。
104桓玄下都,羊孚时为兖州别驾,从京来诣门,笺曰:「自顷世故睽离,心事沦蕴。
明公启晨光于积晦,澄百流以一源。」桓见笺,驰唤前,云:「子道,子道,来何迟!」即
用为记室参军。孟昶为刘牢之主簿,诣门谢,见云:「羊侯,羊侯,百口赖卿。」
105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世说新语·容止》)


《世说新语》编者简介△刘义庆(403年—444年),南朝宋彭城(现江苏徐州)人,曾任荆州刺史,爱好文学,《世说新语》是由他组织一批文人编写。本是宋武帝刘裕之弟长沙王刘道怜的儿子,13岁时被封为南郡公?后过继给叔父临川王刘道规,因此袭封为临川王。刘义庆自幼喜好文学、聪敏过人,深得宋武帝、宋文帝的信任,备受礼遇。
  《世说新语》是一部笔记小说集,此书不仅记载了自汉魏至东晋士族阶层言谈、轶事,反映了当时士大夫们的思想、生活和清谈放诞的风气,而且其语言简练,文字生动鲜活,因此自问世以来,便受到文人的喜爱和重视,戏剧、小说如关汉卿的杂剧《玉镜台》、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等也常常从中寻找素材。
  当然,因为刘义庆当时人在扬州,听说了不少当地的人物故事、民间传说,所以在《世说新语》中,也记载了一些发生在当时扬州的故事。如我们熟悉的成语“咄咄怪事”,就是源自于曾担任建武将军、扬州刺史的中军将军殷浩被废为平民后,从来不说一句抱怨的话,每天只是用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扬州的吏民顺着他的笔划暗中观察,看出他仅仅是在写“咄咄怪事”四个字而已。大家这才知道,他是借这种方法来表示心中的不平。
  可惜的是,《世说》一书刚刚撰成,刘义庆就因病离开扬州,回到京城不久便英年早逝,时年仅41岁,宋文帝哀痛不已,赠其谥号为“康王”。关于《世说新语校笺》《世说新语校笺》全四册。中华书局2007年5月一版2印。装帧、纸张、印刷俱佳。
本书是杨勇先生一九六一年至六八年花了八年时间,搜集了二百四十余种有关《世说新语》数据,对《世说新语》所作的系统整理,一九六九年九月由香港大众书局出版。1990年9月,杨勇先生自香港中文大学退休,不断访求当世有关《世说新语》新著一百余种,又穷八年之力,重新为之写定,修订旧作数百处,新增三万余字。此次由中华书局重新刊印,杨勇先生又精益求精地订正了近百处讹误。本书后附有关图表、汪藻《世说新语人名谱校笺》、《世说新语人名异称表》、《世说新语人名索引》等,为读者使用提供了极大方便。也是目前世说新语最详实的本子。

《世说新语校笺》再版序
《世说新语》者,记录清谈之语言与事迹之书也。夫清谈,原是谈嘲,起自战国初淳於髡,太史公以其滑稽多辩,喜隐语,乃与楚之常以谈笑讽谏者优孟,与秦之善於言笑者优旃合为《滑稽列传》,谓足以和悦人主,谈言微中,亦以解纷乱也。至汉武帝时,又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穷;东方朔口谐辞给,能奇言怪语,称为滑稽之雄;枚臯谈笑类俳倡,为赋颂好嫚戏,得媟黩贵幸,比东方朔,郭舍人,武帝既招英俊,东方朔与枚臯,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班固谓汉之得人,於兹为盛,与儒雅公孙弘,文章司马迁,笃行石建等并列,皆有功绩现於世。则滑稽也者,已成为世之显类矣。《世说》所录人物,以秦末陈婴母(贤媛一)入之篇,次以武帝时之郭舍人(原作东方朔,误.<规箴一>),次以元帝时之京房< 规箴二>,王昭君(贤媛二),次以成帝时之班婕妤(贤媛三),皆善於言语之人,盖上承秦二世时之优旃也。下至宋初谢灵运(原作傅亮,误.< 言语一○八>)而止,所录材料内容起讫如此,则临川编书之旨趣与体例可知矣。《史记.滑稽列传.索隐》曰:「按:滑,乱也;稽,同也。言辩捷之人,言非若是,说是若非,言能乱异同也。」清谈一词,始见於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一九○)。《後汉书.郑太传》曰:「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章怀注曰:「枯者嘘之使生,生者吹之使枯,言谈论有所抑扬也。」其意与滑稽全同,则清谈即是滑稽谈嘲无疑也。《世说》三十六篇,殆皆汉魏以来谈论之大目,大抵依人物之性行而定;若以言语言,则可归为三大类:曰谈嘲,曰人物鉴识,曰学术讨论是也。三者内容不同,意趣迥别,不可一概而言。清谈既为滑稽谈嘲之後裔,故<排调>,<任诞>,<简傲>,<言语〉等篇皆属之.严格言之,学术讨论,人伦鉴识,不得预於清谈之列.盖学术讨论,旨在探讨学术真理,措辞用意,自有所本,繁表之言,象内之意,虽可玄之又玄,但微言之极,又不可偏离本经也.人伦鉴识,亦必「先言而後验,若多华辞不经,又类卜相之书」矣((郭太传)语).其不能久传远播者可知.故此二者非是谈嘲也. 广义言之,清谈又是谈日常也.故<德行〉,<政事〉,<方正〉,<雅量〉,<规箴〉,<捷悟〉,<夙慧〉, <豪爽〉等篇,记录前贤嘉言懿语者亦属之.至於<尤悔〉,<纰漏〉,<惑溺〉,<仇隙〉等篇,则陈其险行,以志言语格调之不同已.故滑稽谈嘲乃属清谈之正格,故又有滑稽,诙啁,嘲,谐,能言,才辩,才辞,戏,谈之别称.其人伦鉴识或学术讨论,则为清谈所繁衍之枝与流裔耳.至献帝初平元年「清谈」一词出现後,才统名之为「清谈」或「清言」矣.人伦鉴识,乃辩别人物性行,定其品格高下,以为世鉴.《世说》中<识鉴〉, <赏誉〉,<品藻〉等篇属之,皆为品评人物之结论.<识鉴〉一注引孙盛《杂语》曰:「太祖问许子将『我何如人』子将不答.固问,子将答曰:『治世之能达,乱世之奸雄.』太祖大笑.」许劭与郭太《後汉书》同传,皆以识鉴人物名,并不及於其他事.<郭太传〉云:「善谈论,美音制,性明知人,好奖士类,所拔左原等六十人,并以成名.」其论曰:「林宗所拔雅俗无所失,将以明性特有主乎恂恂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故《後汉书.左(雄)周(举)黄(琬)传》,评论汉兴以来人物,亦有「郭有道奖鉴人伦」之语,拔士奖训之功,世有定论.林宗生顺帝永建三年(一二八),卒灵帝建宁二年(一六九),年四十二.史云:「二十行学至成臯屈伯彦精舍,三年毕业,乃游於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於是名震京师.」其拔士取才或始於此,三十上下,当桓帝永寿间(一五五)也.事在党祸前.又<许劭传〉云:少竣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劭,和阳士者,并显於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劭与从兄靖有高名,亦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称平舆之渊有二龙焉.」《三国志.许靖传》曰:「少与从弟劭俱知名,并有人伦臧否之称;靖虽年逾七十,爱乐人物,诱纳後进,清谈不倦.」皆以拔士奖评为业者.又《三国.庞统传》曰:「性好人伦,勤於长养.每所称述,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答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乃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谈,而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世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於知彼辈拔士本意,乃在兴风俗,长道业,而崇迈世教也.若郭太,许劭,许靖,庞统者,其为拔士之代表人物也.而尤以林宗为著,并自著书一卷,论取士之本(见《世说.政事》十七注).京邑,汝南,襄阳之外,颍川乡论亦盛.《後汉书.陈寔传》曰:「时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高伦用吏,伦教署为文学掾.寔知非其人,怀檄请见,言曰:『此人不宜用,而中常侍不可违.寔乞从外署,不足以尘明德.』伦从之, 於是乡论怪其非举.寔终无言.」此皆乡论邑议之所由来;所谓清议,即取资於此.後二百年桓彜亦有人伦鉴识之称,「拔才取士,时人方之许郭.」(《晋书桓彜传》).林宗在历史上所担当之任务为此.陈寅恪曰:「世之所谓清谈,实始自郭林宗,而完成於阮嗣宗也.(见<陶渊明思想与清谈之关系)」.谓《世说》除记载玄学外,尚及人物之评论;而人物评论,则来自後汉之察举;而地方清议与乡论因是而兴.乡论之著者,莫先於许郭.因谓林宗为清谈之始祖.至於魏晋,清谈内容多与实际政o人们就用“八拜之交”来表示世代有交情的两家弟`子谒见对方长辈时的礼节,八拜:原指古代世交子`弟谒见长辈的礼节治有关,其主题为名教与自然之争,故至阮籍才统一调和为「将无同」说也.是谓清谈实始自郭林宗,而完成於阮嗣宗也.汤用彤亦曰: 「魏之清谈,上接汉代之清议,其性质相差不远.其後乃演变而为玄学之清谈.盖谈既久,由具体人事以至抽象玄理,乃学问演变之必然趋势.」(见<读人物志>)皆属似是而非之言.今以清谈发展之事实言,则清谈并不出於清议,而清议适出於清谈也.(别详拙文< 论清谈之起源,原义,语言特色及其影响>.见拙著《世说新语校笺论文集》,台此[或为北]正文书局二○○三年一月版.)《世说.文学》篇,以记学术讨论为主,有一○七条,号谈理者十六见,佛十二见,《老.庄》十二见,赋七,文论六,《诗经》及〈才性四本〉各四,《易》三,《春秋》及《公孙龙》各二,其馀一见者有《墨子》,《惠施》等,而以第五条锺会撰〈四本论〉始毕,第六条何晏为吏部尚书,第八条王辅嗣弱冠见裴徽,第九条傅嘏善言虚胜为最多人讨论之目.此即世人所豔称之「正始之音」也.辩理谈玄之风,实盛於此,而萌芽於章句之烦琐.汉初治经,有训诂,有传,而无章句;学者常兼通,求大义,玩经0人们就用“八拜之交”来表示世代有交情的两家弟`子谒见对方长辈时的礼节,八拜:原指古代世交子`弟谒见长辈的礼节文,自蓄德而已.宣帝以後,今文博士遂有章句之学.自有章句,乃有分经专治之家法,家有数说,章句多者一经或至百馀万言,五经大师众至千馀人.学徒劳而少功,後生疑而莫正;故通人厌烦,羞学章句,於是「才学」生焉.「才学」一词为章句之对立词,亦由章句之弊而起,始见於光武初即位之建武二年(公元二六).《後汉书.宋弘传》曰:「(光武)帝尝问弘通博之士,弘乃荐沛国桓谭才学洽闻,几及杨雄,刘向父子.」光武本为一太学生,深知章句利弊,即位之初,戎马未暇,辄问弘通博之士,殆以章句之士不能应大难,必待通博之士有以安邦定国乎独问於此,不无深意.又《後汉书.王充传》曰:「友人同郡谢夷吾荐充才学,肃宗特召公车徵,病不行.」王充生光武建武三年(公元二七),卒和帝永元三年(九一),年六十五.公车徵,当在王晚年,肃宗元和前後(八四——八六),充年六十左右.王充著《论衡》,当更在此之前.於知才学之意识,在西汉末年早已有之.其时道家思想已擡头,名教与自然之争,亦由是开始.《後汉书.王充传》注引《谢承书》曰:「夷吾荐充曰:『充之才,非学所加,虽前世孟轲,孙卿,近汉杨雄,刘向,司马迁不能能过也.』」夷吾所谓「天才」,即天资,本能,谓才也;宋弘所谓「才学洽闻」,乃天才加後学加洽闻(经验)也.故自和安以下,史称「才学」者,为天才,後学,洽闻之复义偏名词也,亦即通博之意.桓谭,王充天才拔俗既如孟轲,孙卿等,其成学过程又何如《後汉书.桓谭传》曰:「博学多通,习五经,皆训诂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杨雄辨析疑异,而熹非毁俗儒,由是多见排抵.」则桓谭乃古学之士,不为章句,博学而通者,与今文博士章句之学抱一经以为禄利之途者然不同.又《後汉书.王充传》曰:「充少孤,乡裏称孝,後到京师,受业太学,师事扶风班彪.好博览而不为章句,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充好论说, 始若诡异,终有理实,以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闭门潜思,绝庆吊之礼,户牖墙壁,各置刀笔,著《论衡》八十五篇,二十馀万言.释物类异同,正时俗嫌疑.」则王充成学经过与桓谭近是,而其学问造诣,似又过於桓谭者.《论衡》一书直斥章句之士为守文,为俗儒,既为有识者所叹倒,以为谈助之资;而〈问孔〉,〈刺孟〉之作,更为儒者闻之而丧胆.惊世骇俗,前所未有.若王充者,可谓思想界之陈胜,吴广也.自此以下,天下学风为之骤变,章句之学既为世人所疏远,儒者之风亦渐见衰落.至质帝本初,太学本为培养章句之圣地,如今已成为才学发展之乐土矣.《後汉书.儒林传》曰:「本初元年(一四六),梁太後诏曰: 『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於乡射月一餐会之,以此为常.』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馀生.然章句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浮华,当指才学.当此之时,外戚,宦官与朝士之斗争日趋炽烈,社会动荡极度不安,才士目击百姓生灵涂炭在即,於是纷纷投入实际之政o人们就用“八拜之交”来表示世代有交情的两家弟`子谒见对方长辈时的礼节,八拜:原指古代世交子`弟谒见长辈的礼节治斗争中,与朝士相结合, 互为褒重,竟成部党.〈党锢传〉曰:「逮於桓灵之间,主荒政缪,国命委於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有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之分.」此即士子部党之实.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党人既诛,其高名善士,多坐流放.」(〈党锢传〉语).士子经党祸打击之後,人人自危,无不钳口与言世事;有不得已欲为之言者,只有用谐隐或放言方式言之矣.此魏晋时谐隐之言之所以盛,名理,玄理之言之所由兴起也.清谈之美果,「天人合一」之说,「将无同」之局,终於出现.太和初,荀粲到京邑与傅嘏谈,善名理;而粲尚玄远.正始五年,王弼与裴徽,何晏,锺会等谈玄理.《魏志.锺会传》注引何劭为^弼传〉曰:「时裴徽为吏部郎,弼未弱冠,往造焉.徽一见而异之,问弼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也,然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者何』弼曰:『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不说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无所不足.』寻亦为傅嘏所知.於时何晏为吏部尚书,甚奇弼,叹之曰:『仲尼称後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此时王弼对本体之定义「道无」之说已为士人所承认,所接受,故裴徽,何晏等不复问「无」何以为道之本体,而只问圣人何以无言.王弼之答,以为圣人体无;无既无矣,自不能以言有,即不能以言尽意,以象举物也;老子是有者也,则可藉有恒言无所不足,以通圣人之体无.然而圣人之体又何以能通无何劭为〈弼传〉又曰:「弼与锺会善,会议论以校练为家,然每服弼之高致.何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其论至精,锺会等述之.弼与不同.以为圣人茂於人者,神明也;同於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於物者也.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此王弼与何晏等言圣人因为「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之证.今既知圣人之体(德)冲和以通无,则圣人亦可以通天矣;天人之德既合而为一,则名教与自然之争於是得息.造成「将无同」之局者,王弼一人之功也.故何晏曰:「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诚是也.直至西晋,阮瞻举灼然,见司徒王戎,戎问「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曰:「将无同」者,此阮瞻转述王弼之言,服膺其说是也;非瞻所造,更非嗣宗统一调和之也.前人於此多混淆,而王弼之伟大处正是此.(另详拙作〈略论玄学之成因〉一文,见《杨勇学术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
总上所言,本序之意有三:阐明清谈之起源与性质,一也;否定清谈出於清议,而清议适出於清谈,二也;言「才学」之出现,终成为六朝社会之动力,文化之核心,而造成「天人合一」之说,「将无同」之局者,皆由清谈使之然也.此三者,盖近人所不曾谈;故东方先生曰:「谈何容易」,是也.又本书一九六九年九月由香港大众书局出版,出版不久,旋为台北数出版社所翻印,销售量之大,令人惊喜.然而书之缺漏错误处亦不少.一九九○年中大退休後,亟思补正,於是优游典籍,从容俯仰於书者凡八年,修订九百馀处,新增三万言,并附以汪藻《世说人名谱》等,都为两册,上册本文,下册附录;二○○○年五月由台北正文书局重新出版,视初出面目一新矣.今由北京中华书局再版,在国内外发行,再为审读一过,又改正八十馀处,比前作又胜一筹矣.
公元2005年中秋,杨勇序於香港九龙之锦绣园.《世说新语》的编撰者是南朝宋的刘义庆(403—444),他是宋武帝刘裕的侄子,被封为临川王。他“为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招集文学之士,近远必至”(《宋书·刘道规传》附《刘义庆传》)。从这部书的内容来看,全书没有一个统一的思想,既有儒家思想,又有老庄思想和佛家思想,可能是出自多人之手,刘义庆招集的文学之士很可能参加了它的编撰。
《世说新语》又称《世说》,内容主要是记录魏晋名士的逸闻轶事和玄言清谈,也可以说这是一部记录魏晋风流的故事集。在《世说新语》的三卷36门中,上卷四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中卷九门——方正、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捷悟、夙慧、豪爽,这13门都是正面的褒扬。
如: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德行》)
通过与华歆的对比,褒扬了管宁的淡泊名利。又如:
公孙度目邴原:“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赏誉》)
这既是对邴原的褒扬,也是对公孙度善于誉人的褒扬。至于下卷23门,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有的褒扬之意比较明显,如容止、自新、贤媛。有的看似有贬意,如任诞、简傲、俭啬、忿狷、溺惑,但也不尽是贬责。有的是贬责,如“谗险”中的四条,以及“汰侈”中的一些条目。也有许多条目只是写某种真情的流露,并无所谓褒贬。既是真情的流露,也就是一种风流的表现,所以编撰者津津有味地加以叙述。例如:
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任诞》)
这种任诞表现了对竹的妙赏,以及对竹的一往情深,或者在对竹的爱好中寄托了一种理想的人格。又如:
晋文王功德盛大,座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简傲》)
这简傲正是阮籍的可爱之处。总之,编撰者大量采集编入那些饶有兴趣的、可资谈助的逸闻轶事,态度倒是比较客观宽容的。
《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时期历史的极好的辅助材料。其中关于魏晋名士的种种活动如清谈、品题,种种性格特征如栖逸、任诞、简傲,种种人生的追求,以及种种嗜好,都有生动的描写。综观全书,可以得到魏晋时期几代士人的群像。通过这些人物形象,可以进而了解那个时代上层社会的风尚。
《世说新语》在艺术上有较高的成就,鲁迅先生曾把它的艺术特色概括为“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中国小说史略》)。《世说新语》及刘孝标注涉及各类人物共一千五百多个,魏晋两朝主要的人物,无论帝王、将相,或者隐士、僧侣,都包括在内。它对人物的描写有的重在形貌,有的重在才学,有的重在心理,但集中到一点,就是重在表现人物的特点,通过独特的言谈举止写出了独特人物的独特性格,使之气韵生动、活灵活现、跃然纸上。如《俭啬》:“王戎有好李,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仅用16个字,就写出了王戎的贪婪吝啬的本性。又如《雅量》记述顾雍在群僚围观下棋时,得到丧子噩耗,竟强压悲痛,“虽神气不变,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一个细节就生动地表现出顾雍的个性。《世说新语》刻画人物形象,表现手法灵活多样,有的通过同一环境中几个人的不同表现形成对比,如《雅量》中记述谢安和孙绰等人泛海遇到风浪,谢安“貌闲意说”,镇静从容,孙绰等人却“色并遽”“喧动不坐”,显示出谢安临危若安的“雅量”。有的则抓住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作漫画式的夸张,如《忿狷》中绘声绘色地描写王述吃鸡蛋的种种蠢相来表现他的性急:
“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
有的运用富于个性的口语来表现人物的神态,如《赏誉》中王导“以尾指坐”,叫何充共坐说:“来,来,此是君从!”生动地刻画出王导对何充的器重。
《世说新语》的语言简约传神,含蓄隽永。正如(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十三所说:“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有许多广泛应用的成语便是出自此书,例如:难兄难弟、拾人牙慧、咄咄怪事、一往情深,等等。
《世说新语》对后世有着十分深刻的影响,不仅模仿它的小说不断出现,而且不少戏剧、小说也都取材于它。
“内容提要”这部分内容选自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精彩语段
我们的教材曾经选用了数则《世说新语》的故事,如《小时了了》《陈太丘与友期》等,上面也列举并分析了一些,下面再摘录一些有名的故事以飨读者。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德行)
钟毓、钟会少有令誉。年十三,魏文帝闻之,语其父钟繇曰:“可令二子来。”于是敕见。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对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复问会:“卿何以不汗?”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言语)
钟毓兄弟小时,值父昼寝,因共偷服药酒。其父时觉,且托寐以观之。毓拜而后饮,会饮而不拜。既而问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礼,不敢不拜。”又问会何以不拜,会曰:“偷本非礼,所以不拜。”(言语)
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雅量)
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君往东厢,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雅量)
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容止)
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伤逝)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诸君何为入我中?”(任诞)
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假谲)
王右军年减十岁时,大将军甚爱之,恒置帐中眠。大将军尝先出,右军犹未起。须臾,钱凤入,屏人论事,都忘右军在帐中,便言逆节之谋。右军觉,既闻所论,知无活理,乃剔吐污头面被褥,诈孰眠。敦论事造半,方意右军未起,相与大惊曰:“不得不除之!”及开帐,乃见吐唾从横,信其实孰眠,于是得全。于时称其有智。(假谲)
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衣,后更责之。(俭啬)
王戎女适裴,贷钱数万。女归,戎色不说。女遽还钱,乃释然。(俭啬)
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汰侈)
《世说新语》一书篇幅短小,多是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但文章多用当时口语,而一些用法未能继续流传,我们在典籍中也很少见到,所以读起来会有些障碍。最好参读一些注本,比较著名的有古代刘孝标的注解,现代人余嘉锡的《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1983年版),但这两种注解重在旁征博引,考证史实,不注重文字疏通,对学生意义不大。另有《世说新语译注》(张万起等,中华书局1998年版)、《世说新语选注》(张之等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等,注释较为详细,可以参看。
在理解语言文字的基础上,要重点领会魏晋士人的内心世界和精神旨趣,这就需要了解一点背景知识,除了上面提供的,还可以阅读鲁迅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而已集》)一文,鲁迅对于魏晋士人及其心态有独到的见解,而且该文本是一篇演讲,比较通俗易懂
其实《世说新语》虽是文言文,却很浅,里面的实词连一般的汉语词典都能查到,如有专门的适合中学生用的古汉语词典查起来就更快,如果查《辞海》或《辞源》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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